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煙雨好江南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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煙雨好江南~

書展現場。

宛秩隨著人流進場,正要打開微信問金麒在哪兒的時候,肩上被人猛地一拍,嚇了她一跳。

“晚晚晚之,”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男人壓低聲音叫她。“歡迎光臨啊!”

宛秩心有餘悸地呼了口氣,“你差點兒把我送走了好嗎!”

金麒嘿嘿一笑跟她說了句抱歉,直接把她拽到中心展位,手臂一展,指向正中的位置,一本標著“絕版非賣”的書正沐浴著射燈的光輝。

宛秩退圈前的最後一本書,也是最經典的一本,早絕版了,如今竟被擺在這麽中心的位置。“你幹什麽?這多那什麽……”宛秩壓著聲音問金麒。

金麒隨手搭上她的肩:“快十年了吧?可沒那麽多人忘記你啊。”說著,他忽然收回手,宛秩朝他目光的方向望去,忙笑著朝來人招手。

金麒顯然是被剛才沈方珣的目光震懾到了,有些尷尬地笑著,問宛秩:“不介紹一下?”說著,他見沈方珣微笑著朝他頷了頷首,接著直接牽住宛秩的手。

宛秩嘀咕了一句說來話長,挨上沈方珣的手臂,笑著為兩人介紹:“沈方珣,我男友。金麒,就是我跟你說的這位書展的朋友。”

她悄悄看他,倒是沒有吃醋的神情。“幸會。我們剛在一起,可能宛宛還沒來得及告訴你。”他微微笑著。

宛宛?這叫得,宛秩都暗驚了一下,看來還是吃醋了。

“是是是,見到宛秩本人太興奮,家屬你別誤會。”金麒心裏早疑團纏成鳥窩了,面上還是波瀾不驚的。“以前辦展邀請她來她都不來,我說怎麽這回答應得這麽爽快,原來是家屬隨行了。”

現場邀請了不少作家來簽售,金麒沒法兒在這久待,招呼完就前手趕著後腳地走了。

宛秩拉他到角落裏,解釋道:“以前跟他們鬧慣了,你沒不高興吧?”

沈方珣只是有些出於本能的吃醋,見她這麽緊張的神情,反而被她逗笑了:“沒有。你不是跟我說過,他是男的嗎?”

“真沒不高興?”

他難得停下來想了想,認真地說:“一開始下意識會有一點,但是,如果他真的對你有什麽意思,你會讓他站在這兒嗎?這麽一想,就沒什麽了。”

倒也是。按她的性格,上一回的成昱已經是看公司的面子了。

宛秩帶他逛了一圈,剛走過簽售區就有同行認出她,她忙走開了。沈方珣任由她拉著手東逛西逛,說:“等會兒帶你見個人。”

“誰?我認識嗎?”

他賣了個關子,說:“你認識,不過是對方要我幫忙牽的線。”

她想半天也沒想到是誰,索性不想了,轉而跟他說起自己:“我其實特別喜歡書店,有一種很踏實很充實的感覺,而且那些書都是有實感的,看得到摸得著,總之,特喜歡這種感覺。”

他“嗯”了一聲。“你從小到大都很喜歡書。”

她笑:“特別是在書店看到喜歡的作者的書的時候,那種感覺,就是我也想要有書擺在書店裏的那種欲望,所以那時候真的很賣力。後來入了這一行,想著橫豎也是自己參與的書,也做得很有成就感。”

她沒有說中間轉折的一段,只因此時此地不是個合適的時間地點。

但關於那段過去,藏在心裏那麽多年,誰也問不出,面對著沈方珣她反而很有分享的沖動。所謂傾訴欲。

他牽著她的手,拇指無意識地在她手上的皮膚摩挲著,溫熱的、微微的粗糙的觸感,昭示著他的存在。

這些年,自從沒在圈子裏出現後,每次金麒見她,總是很惋惜。大學的時候見過她熱愛的模樣,也知道她其實有多高的天賦和才能,忽然離開,沒人不覺不可惜。

“甘心嗎?你明明很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可以有多好。”前幾年的時候,金麒問過她,可是那時候她根本就沒有正面回答,盡管內心有答案。

那年她的離開,留下的不過那麽一段話:

前進和等待的意義,是相遇和再相遇。晚晚晚之也許會就此離開,也許還會重新殺回來,但我一定會有重登這個賬號勇氣的一天,再見諸位一面。感謝陪伴,願我與夢同在。

沒有多熱血的字句,卻是讀者們一年又一年的期盼--那麽有驕傲的人,絕對不會在巔峰與榮光前輕易背身離去,一定會有回來的一天,一定。她的讀者信,金麒信,林曉菁信,宛秩自己也信。

……

她從回憶裏醒過來,發覺自己的目光一直聚焦在一處,是自己的那本書前,有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兒在那兒站了很久,甚至拿出手機拍下了她的書。駐足很久,直到人流把她沖開。

他似乎跟她說了句什麽,沒聽清。

“時間差不多,我們先過去?”他輕聲問她也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。

什麽?哦,他說要帶自己見個人。

“好,我跟金麒說一聲。”她很快給金麒發了條消息告知自己的離開。

邁出展廳,日光直直晃了她的眼時,她才有種如夢方醒的實感。沈方珣在一個偏僻的拐角停下,手撫了撫宛秩的頭發:“怎麽高高興興地來,現在又心不在焉的了?不舒服?”他聲音溫柔,眼睛裏的關切裏帶著緊張。

她的真實情緒往往沒有那麽外放,可是真正在乎她的人怎麽會感覺不出來?

“沒有,就是想到過去的一些事情。”宛秩深吸了口氣,緩緩呼出來,“有機會再告訴你。”

他點點頭,忽然在她唇上落下一吻,蜻蜓點水的一下。她始料不及,耳朵當即紅了,再看看他的,嗯,也一樣。她臉紅震驚之餘,他卻淡淡笑著,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。“不難過了,走吧。”

沈方珣只說要帶她見個人,沒想到見的是近幾年在文壇幾乎是半隱退狀態的老作家,茂之,茂老。

宛秩驚訝得頻頻看他,他卻是一副跟茂老是老相識的樣子,只當是受托牽線搭橋引薦宛秩見一個老熟人一樣。

茂老已年過八十,卻仍十分有精神,格外和藹地招呼宛秩:“姑娘別客氣,只當是自己人。”

老人家說自己很早就知道她了,得知沈方珣與她認識,便要他牽線:“我有本書,想交給你來做。”

宛秩驚訝,卻見沈方珣朝她微點頭,轉而跟老人家溝通起來。能得到名家的信任和認可,絕對是她工作的動力,因為後面越談越投機,出來時天已經沒了日光,深藍得純凈了。

“你是怎麽認識茂老的?”宛秩在吃飯的時候終於想起來問他。

沈方珣笑笑,給她夾了一個蝦餃。“本來就認識。就是他不知道我認識你而已。”

什麽意思?“你們是什麽關系……”宛秩有些不可置信,不能夠吧……

他手裏拿著筷子,略偏過頭去,用手擋著自己掩飾不住笑意,說:“我姑父。”

“什麽?”

那下午豈不是被他套路著去見了一回家長了?!宛秩用了一秒的時間來反應這個震撼的事實。“你怎麽不早說啊。”

他很是老實地交代:“本來沒打算這麽早帶你見的,但一想到是公事,就沒敢耽誤。”那倒是……“我沒跟他說我們的關系。”他知道她不想在家長面前曝光太早,並沒有事先鋪墊過他和宛秩的關系。“慢慢來。”

這麽多年的獨身,忽然跟家裏公開戀情,饒是有先前那層“相親關系”鋪墊著,但也還需要時間適應。他懂,她在家人面前的慎重。

宛秩沈默地喝了好幾口茶,放下茶杯:“我以前也沒聽你說過?”

“以前?以前……姑姑他們一直就住在江浙這邊,小時候其實沒什麽機會能常見到。”沈方珣沒打算瞞她。“後來大學的時候家裏出了點事,他們就回來了這段時間,幫我一起操持家裏的事情,再後來我就來這邊了。”

宛秩懂了。也難怪他會毅然北上長三角,想必也有這層關系。

大學那段時光……對他來說,其實是人生裏灰暗的一段。家裏廠子出了問題,家裏人病重,重擔一下子全壓到他身上,還得應對親戚們的“好意幫扶”……

所有能抵押的東西全都抵押出去,在學校和家兩邊跑,各種維持人脈,應酬喝酒,還得留神不被他們做什麽。沈方翊那時還小,家裏沒人能陪他出來,就是那時候,姑姑和茂老趕回來,幫他主持大局。每個被灌酒灌到近乎失去意識的夜晚,無論多晚都是姑姑親自開車去把他接回來,要不然就直接去幫他喝酒……

那時他的同學們正是意氣風發時,他早已經歷了一番人生起落。

每天都在想眼前必須解決的事情,該找哪裏的人脈,打通哪裏的關系,至於未來?真的沒空肖想。

宛秩聽他三言兩語勾勒過去,心裏像被忽然而起的波浪淹沒,悶悶的,喘不上氣。難怪他的性情跟以前相比變化那麽多,經歷這麽大變故,怎麽可能如初?

沈方珣想到就講了,只是說得很模糊。宛秩安靜地將手搭上他的手背,被他反手握住。

可那時的沈方珣畢竟年輕,大難不死,便想重展翅羽,重新闖回外頭廣闊的天地。於是,就來了杭州。

之後的故事,就是她所知道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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